安德之梦

1

“但是,为什么要说这一切关于橡树或石头的话呢?”安德把手中的石子往前一抛。

赫西俄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但似乎这又是不得不回答的问题。

“听着,……哦不,我的意思是,‘混沌即秩序’……对,就是秩序:这是秩序的一部分。你不可以怀疑秩序……就像阿佛洛狄忒生于海中的泡沫……”

安德没说话,他讨厌赫西俄德。
波俄提亚安安静静的牧羊人,绝对要比一个疯疯癫癫的诗人要可爱。他想。

“哦,安德,早神可是要比……那些什么来着的?主神?……啊对,主神,要比主神可爱多了。嘿,你肯定知道墨提斯,对就那个………我敢打赌,她的脑袋一定装的满满的……但她的乳房更饱满!哈哈哈……嗝……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。”
“英明的宙斯和她同寝九夜,远离众神睡在她那圣床上。”
“哦!她吟唱着什么?不,她不用再祈祷了!……她被宙斯吃进了肚子里!他们永远在一起了!”

赫西俄德突然高兴得手舞足蹈,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杯酒递给安德。

呵,诸神的道德与否,那又与我何干?安德抿了一小口。他讨厌赫西俄德。他想干什么?他倒也什么都不想干:他现在,的的确确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疯子,离开这个鬼地方。

安德有点累了。赫西俄德还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安菲阿剌俄斯怎么攻打忒拜的事。真吵,想睡一会儿觉,最好不醒来了。
闭上眼睛,赫利孔山越来越远。

2

黑暗中安德想起来,自己好像三岁那年,就已经成为了帝王。

子时的内里是见不着人的,安德偷偷起身,仗着夜色准备去清凉殿玩。倘若碰上女官,倒也是不怎么怕的,大不了谎称自己内急,最多也不过是被笑着赶回去罢了。

今天的运气很好,一路上谁也没碰到。到了清凉殿,安德轻车熟路地找到脂蠋点着:平日里那些人不让他碰这个,但谁知道他私下里练习了多少次了。
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,安德也一眼看到了放在角落的剑玉,今天真的太开心啦。

但是当他试图拿起剑玉的时候,他却发觉自己全身无力,头昏眼花,安德着急地大声哭起来。
这一哭,寂静的四周突然变得嘈杂起来,人说话声、走路的脚步声,甚至安德还听到了海水的声音。

原来在我在海上呀。安德突然感觉哭累了。

安德看见婆婆走进来,心里有些害怕:婆婆会不会责怪我偷玩剑玉呀?
不过还没等婆婆说话,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大喊声。

“平——家——败——北——!”

那人的语调怪异,仿佛唱着什么奇怪的歌一样,听得安德很不舒服。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婆婆的样子,哦,原来婆婆也害怕呀。
不过婆婆什么也没说,只是拉着安德就往外面走。

外面是船的甲板。原来我真的在海上呀。

“婆婆,我们去哪儿呀?”
“我们去一个叫做极乐净土的地方。”
“极乐净土是什么样的地方?”
“那里没有痛苦,人们活在快乐之中。”
“那婆婆你为什么要哭呀?”

3

从水中站起来,一丝不挂的安德又看到了自己腹部的伤疤。
那是一个疯狂的共产党人干的,这一点,犹太人明显要乖上不少:虽然在党卫队里,共产党人和犹太人在价值上没什么区别。

但是安德还是喜欢和犹太人打交道,因为他们好玩。

安德印象比较深的,就是一个犹太的小男孩。他明明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哪儿,但他也不反抗,甚至主动找安德来搭话。

“长官,您为谁效力?”
“我为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的党首,伟大的阿道夫·希特勒效命。”
“那么长官,您觉得一个人的道德应该是什么?”
“服从党的命令就是道德,我的孩子。”

男孩还想说些什么,但安德同事嫌他烦了,直接把他拉走了。

现在那小孩在哪呢?安德边擦拭身子边想着。
希尔曼少校曾经想过把他们转移到巴勒斯坦,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。

安德用余光瞅了一眼镜子,突然愣住了。
他发觉他自己不认识镜中的人,或者准确说,不认识镜中的生物。

“那么长官,您觉得一个人的道德应该是什么?”

4

安德从噩梦中惊醒。

“刚才的都是梦,真好呢,对吧。”旁边的声音问他。
安德不认识这个声音。
安德只得苦笑,没有转头去看。

他不敢。